豆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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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个偶尔给孩子讲故事的嬢嬢。

【执离】生一个吧 残篇.渡江


  “驾——驾!”
  
  晨雾未散,江边都是一片茫茫的白气,影影绰绰地,却有一队人马飞快地奔来。马蹄声滚滚,马鞭砰砰作响,马儿的口边都是被缰绳勒出的鲜血,昭示着它们已经跑得没法再快,但是那一声声已吼得嘶哑的“驾”却仍在不断地催促——再快点、再快点。跑在最前列的男人的氅衣飘在凛冽的寒风中,未曾束起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像是一幅黑色的旗。
  
  “王上!王上!”
  
  那大青马是匹名种,矜傲,但脚程极快,身后的亲卫几乎跟不上,只好拼命地喊着。这太危险,他们的王曾亲征,曾在阵前督战,但是却从来没有这样快地骑过马。一路策马跟来的副将是亲眼看着他长大的,当年他是怎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学了几天骑射都曾看在眼里,连那小小的矮脚马,他不小心摔下来都要又哭又闹地说要死了要死了,再也不要学了。这样的高头大马,他也是临到阵前才学会如何骑。名马性烈,从来不轻易认主,人也是在足足被从马上甩下来了几十次才将它驯服了的。只是那骑射多是日积月累的功夫,他们的王上纵是骑了六个年头的马,马术也不过尔尔,这样快的骑行绝不是他可以胜任的。
  
  只是纵马跑在最前面的人,耳畔只有呼啸的风,牙关几乎咬出血来,除了“嘚嘚”的马蹄声,耳中已经什么也听不见了。
  
  “吁————”
  
  马儿冲得太疾,缰绳拉得太紧,这急急停住的力气,将人狠狠地摔下了马,一个前翻滚到了地上。那一个瞬间,身后列队追来的一队亲卫都吓得屏住了呼吸,他们几乎以为,他们的王上,如今天下的共主,会被这狠狠的一摔摔断脖子。
  
  所幸,他没有。摔在地上的人低低地“嘶”了一声,撑着地咬着牙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朝着小小的渡口冲去。
  
  “阿黎!阿黎!”
  
  渐渐在初冬里白惨惨的日光下消散的白雾中透出一艘小小的竹筏,一个撑着长蒿站立的修长白衣背影。 仿佛没有听见他的喊声般,那个身影撑动了几下,慢慢地漂向了江心,连头都不曾回。
  
  “阿黎!”他急切地大喊,却呛进了一口冷风,呛得喊了一半儿就撕心裂肺地咳嗽了起来。
  
  船呢?
  
  他一抬手,解下了太过厚重的大氅,一边朝着泊船跑去,一边让它沉沉地落在了一半是昨夜刚刚落过的薄雪、一半是泥土的江岸上。
  
  船!他急切地奔跑了过去,解下了碍事的大氅后,他跑得像一阵风。
  
  或是比风更快。
  
  但仍旧太晚。
  
  一艘又一艘的小船,安静地被绳绑在岸边,船底却都已灌满了水。

       它们都已被凿穿了。
  
  是了,他怎会想不到呢?
  
  他是慕容黎,他若想走,谁人留得下呢?
  
  结局是他一早就写好了的。
  
  他奉上瑶光,不愿为王, 他还自作多情地当他是要与他同归天权,暗暗喜得畅想了几天他们的以后——阿黎说他累了,往后前朝的纷纷扰扰就都不要管了,他要给他在王宫里盖一个小院儿,像寻常百姓住的那样。挖个池塘,养一池子活泼泼的红鲤鱼,再在院里种上一年四季的花,那样就每天都有花看。屋前有果树,屋后有葡萄架。他可以每天睡到日上三竿,然后在院子里晒太阳,在书房里看书,夜里就和他一起在葡萄架底下看月亮。
  
  若是呆的无聊了,就一起出去微服私访,看山、看水、看市井里的猫,垂钓、放灯、或去庙里听和尚敲钟……好玩的事情那么多,余生那么长,他时常想得停不下来,老是给习惯了他的君威的亲卫们瞧见他莫名其妙地挂上唇角的傻笑。
  
  可是阿黎说,要他做个勤政爱民、泽被苍生的王,他还需得更努力些才好,不要让他的阿黎失望。
  
  阿黎说这些话的时候给他斟了酒,脸上一直带着一点儿浅浅的笑意,注视着他的眼神柔和而专注。他在这晚笑得比他们相识数年以来执明得到过的他所有的笑容加起来都要多,酒又太软太柔,让在粗硬的刀与火中磨出了茧子的心甜蜜地软成了一汪水。
  
  他执着酒壶的手指漂亮得像是一整块好玉,连弓箭留下的茧,和颜色转淡的疤痕都美,让执明忽然很想伸手摸一摸。
  
  就像是孩子总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去摸一个还买不起的玩具——可这实在是个糟糕的比喻,这世上全部的珍宝都已为他所有,但他仍旧丝毫不敢唐突了眼前人,唯恐惹了他生气。他怎么舍得把他比成是一个什么物件呢?他盯着那只手胡思乱想了许多,却不成想,那只手竟伸过来轻轻地帮他捋过一缕散落下来的额发。紫色的那撮,傻气地挂到了他的嘴边,被温柔地捋到了一旁。
  
  他又觉得耳朵烫了起来。
  
  他左一杯右一杯地灌下了那双手斟给他的酒,心里涨满一种晕乎乎的麻酥酥的欢喜。阿黎阿黎阿黎,这是世上最好听的名字。他喝的醉了,面颊发烫,掌心也在发烫,终于克制不住地伸手轻轻地触了触他温软的面颊。
  
  瘦了,阿黎。
  
  他轻轻地嘟囔着,感觉自己的舌头僵直着,说得很费力。
  
  执明?他听见耳边有人在轻声叫他,那双微微有些凉的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发。肯定是他的阿黎,他又忍不住高高地扬起了嘴角,抱过了什么,牢牢地锁在了怀里,有点害羞但是又忍不住厚着脸皮用面颊在上面蹭了蹭,睡得熟了。
  
  他那样温柔,他怎么想得到,人竟会就此不见了踪影呢?
  
  万幸,他喝了太多的酒,天色将明时竟烧的口干舌燥地醒来,才会发觉,佩剑、铠甲、战马,什么都没少,却唯独缺了它们的主人。
  
  他甚至未留书信,未留只言片语。
  
  当年只身而来,如今只身而去,换一身冷冷清清的白衣,不染微尘,仿佛什么都割舍下了。
  
  “阿黎!!!”
  
  他对着渡口吼叫着这个名字,仿佛要吼出自己的整个灵魂般,江面颤动,栖息在水畔的水鸟惊得纷纷飞起。
  
  孤舟上那个清瘦的身影微微一颤。
  
  但也只是微微一颤。
  
  “王上……”已年逾不惑,阅过太多悲欢离合的副将下马,踌躇着开口,想要劝解那双目赤红、喘息不定的人,但是话还未出口,人却已经抬脚利索地脱下了马靴,一猛子扎进了初冬冰寒的江水里。
  
  “王上!!!”
  
  几位副将和亲卫都被此举惊得叫出声来,江上那个身影,也终于回过了头。
  
  “阿黎!”他从水面上露出头,拼命地扑着水——他是不会凫水的,冬衣太重,拖得人一个劲儿地往下沉。但他却不肯死心地拿出全身的力气往前扑腾,为他知道,若今日放了慕容黎走,便余生都不会让他找见了。

  但慕容黎也只是稍一回头,望了他一眼,便微微阖目,背过身不肯再看,用力地一撑长蒿,小船也慢慢地顺着水流行得更远了。
  
  阿黎……
  
  他又扑腾了几下,眼看着船渐行渐远,左腿却抽疼了起来,感觉像是被大力拧住了,越发地沉下去了。江水冰冷,踩不到底,奇怪的是他的心里一丝一毫的惧怕也没有,只有那种让整颗心都跟着焚烧了起来的急切。
  
  咳——
  
  他呛到了水,挣扎里又呛了一口,身后有人喊,“王上!王上!”
  
  该死的,喊我干嘛?!
  
  他的四肢冻得发麻,江水终于没过了头顶,心里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却是,我怎么……就没学学凫水呢?
  
  朦胧里,有谁大力地锤击着他的胸口,大声地在耳边喊他,执明?执明!
  
  啊,阿黎走了,他想着,委屈得鼻子酸心口疼,恨不得像小孩子一样躺到地上大哭。天下共主又怎么样?还是留不住他,留不住他。
  
  他要他做勤政爱民,泽被苍生的天下共主。
  
  共主怎么能哭呢?
  
  他使劲儿地屏住气憋着,眼泪却顺着眼角一串串地往下砸,憋得整个胸腔都在疼。
  
  有谁在重重地压着他的肋骨,更疼了。
  
  执明,快呼吸!
  
  不呼,呼了会哭出声,丢人。
  
  他憋得迷迷糊糊的,又全身发冷,感觉整个人慢慢地变得很沉,像是被拖进了厚重的泥土里。
  
  然后,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贴上了他的唇,一股干净暖和的气流吹了进来。
  
  执明!
  
  诶?他睁开眼,看见脸色惨白,全身湿漉漉的,眉毛上都挂了一层薄薄的霜的慕容黎,双眼通红,却噗嗤一声笑了,苍白的唇轻轻地吐出一个字。
  
  傻。
  
  ———END———
  最近和男票一起出远门去见刚刚领证的学长和嫂子,和很多老友重逢,像是重新经历了一次毕业季的狂欢,每天玩的有点晚,所以一直没更。
  今天拿手机码了这个一直想写的情节献给大家。

  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
  这就是执明与新加入的角色的区别。
  猜猜执明睁开眼说了什么?
  我猜是,对不起。
  留下他,大概是他对他唯一的一点儿私心和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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