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爸爸

【戬杰】时间的礼物

　　

　　朱戬还记得，在很多很多年前的冬夜里，还和他在一个剧组一个房间的崽子，曾很喜欢洗澡洗得香喷喷以后钻进他暖和的被子里，把凉凉的脚丫贴到他的小腿上，冰得他打了个哆嗦，就会开心地鹅鹅鹅鹅傻笑起来。

　　他有时会佯装生气了，把他卷成小毛毛虫抱起来推到床边，吓唬他说要他扔到地上，他也半点不害怕，一边鹅鹅鹅一边叫着朱卷，朱卷你今天要是不扔你就是我儿子！气得他只好把这熊孩子丢回到床中间死命地揉搓一顿，把他刚刚洗完吹好的软软的头发揉成一个鸡窝样。

　　他们时常要闹腾上一阵，才会安安静静地在枕头上躺下来，有时各自拿着手机玩游戏、刷微博、看搞笑视频，有时也会聊会儿天。

　　某一天哪个娱乐八卦博主翻了他们俩的牌子，同时介绍了几位新人演员，评论区有他们两个的小粉丝们闻讯赶来了，把自家的评论顶上热评第一，说感谢xjj介绍我们小哥哥，又安利了他们的作品，贴上微博和b站视频链接，贴上他们俩的剧照和海报，他拿给他看，说看，是咱们的姑娘呀。

　　他弯了弯眉眼，难得露出点和软的笑意，说是啊。

　　他就着他的手机，翻看着评论，看到底下有路人的评论说，哪儿冒出来这么多网红脸新人，一个都没听说过[摊手]，也有不少赞了，一百来个，除了前面那些小粉丝给打call的，倒是属那条顶得最高。

　　他的手指顿了一下，滑了过去，按灭了屏幕，收回了手。

　　怎么了？朱戬收回了手机，自己去看。

　　没，困了。

　　他的崽子伸长了手去关床头灯。

　　他听见他翻身时衣料摩擦着床单的轻响，转过头只能看见给被子掩得剩下一点儿顶的后脑勺。

　　天冷了，他睡觉时总是喜欢把自己蒙得严严实实的，也不嫌闷。

　　他按亮了手机，解锁，往上翻了翻，看了刚才的那一条，点开了那条评论的楼中楼。

　　“同感，现在的新人都长得一样，脸盲。”

　　“网剧咖，三十六线[摊手]，还不如那群流量养眼呢。”

　　“诶，感觉P3长得有点像AXX诶？”

　　“抱走我家A哥哥不约，拒绝三十六线倒贴[微笑]。”

　　脸盲吗？

　　他往上翻了翻，点开了他家崽子的一张海报，粗粗乖乖的小眉毛剃成了细细的挑眉，搞事的眼线差点画到太阳穴去，窄窄小小的一张脸，软乎乎的唇瓣，海报上明明应该是个美艳冷冽的美人，到gif动图里却偏偏又招人疼得不行不行的。

　　脸盲吗？

　　他觉得他的崽子...按照流行的说法，简直就是可甜可咸，老少皆宜，妈妈辈的觉得这个崽可人疼，妹妹们觉得这个哥哥酷得一塌糊涂的那种。

　　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一定会被很多很多的人记住和喜欢。

　　他就是一个很棒很棒的小朋友啊。

　　只可惜他们就和大多数的职场新人一个样，话语权少得可怜。

　　

　　...朱卷？

　　身旁的小孩儿忽然瓮声瓮气地叫他。

　　诶，他下意识地回答得很温柔很温柔。

　　要是...要是咱俩一直是三十六线可咋整啊？

　　他的声音轻轻的，像是梦中的呓语。

　　是啊，可咋整呢？

　　他想着，又好笑又想叹气，那样可真是太惨了。

　　朱戬不算有野心的人，从前向来信奉能过上有酒有肉有姑娘的小康生活就很满足了，可到底是少年人，被这样殷殷地期望着，其实自己也有一腔热血不动声色地在暗地里烧着。

　　怎能不会去想走得更高更远呢？

　　他知道他的崽子是喜欢演戏的，他也喜欢。

　　走上更高的台阶，意味着更多的主动权，更多的机会，更多的选择...简而言之就是，更多的自由和尊严。

　　但他也知道，就像是物理学家们研究着可能终其一生也无法证明的理论，孩子们在海滩堆砌着不知何时会被海浪冲垮的沙堡，这不是多么悲壮的事情，这就是寻常人生命里最寻常的不可知。

　　他不知该怎么回答，最后只好反问了过去。

　　他说，崽子，要是现在告诉你，你以后就只能当三十六线了，你还想演戏吗？

　　想啊。身旁的回答短促而毫不怀疑。

　　就是这样啊。

　　身边的人回答过后轻轻地笑了两声，好像突然想通了，把刚才让他有点郁闷的东西全都抛到了脑后。笑过以后又翻了过来，把凉脚丫搭到了他的小腿上。

　　你呢？

　　我啊...要是我一直是三十六线那我就回老家开火锅店去了。他故意这样回答。

　　哦，查杰蔫巴巴地回答，有点委屈。

　　假的！是不是傻！

　　他在黑暗里把他的小朋友拖到怀里蹂躏一番他的脑袋，两个幼稚鬼在拼成一张的床上你踢我我踹你闹得床垫都咯吱作响。

　　闹过了以后，他的崽子又软乎乎地猫进了被子，乖乖地躺回了他的枕头。

　　半天，久到他都以为他睡着了，他才听见他总结发言似的，忽然很严肃地说了一句，反正不管以后多少线，咱俩都要好好演戏。

　　时间和观众，总会证明我们的。

　　很孩子气又很傻的一句话，却蓦地让他的心也一软，认认真真地回答他说，好。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朱戬想得有些出神。

　　对面娱乐周刊的女记者温婉而知性，桌上只摆一支录音笔，就能将采访进行下去。

　　采访的最后，她问，所以你刚刚跟我们分享了这么多在各个剧组的趣事，但是你真的没有遇到那样非常困难的、让你想要放弃的时刻吗？

　　——肯定是有的啊，因为有一句名言不是叫“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吗？我觉得说得非常有道理哈哈哈哈，额，当然这只是一句玩笑话。其实就我的自身经历而言，是谈不上很顺风顺水，困难的时候肯定是有的，但是我觉得有时候一个人坚持一件事不总是大家时常宣扬的那样，挣扎呀、流汗流泪呀、痛苦呀之类的这种，坚持一件你觉得有意义并且值得为之付出的事，本身就是很幸福的事。

　　——这种心态在现今的演艺圈很难得了。

　　三十X岁的朱先生笑出了一脸褶子，他摆摆手说，不敢当不敢当。

　　他想了想又补充说，我们只需要好好演戏，其余的，时间和观众，会证明我们——查杰说的。

　　这是他在这场访谈里第十九次提到他，对面的女记者一脸“好的我都懂”的无奈笑容，让他忘了作为影帝先生应有的表情管理，讪笑着摸摸后脑勺。

　　那就索性打个广告吧！查杰的新电影，今年贺岁档......

　　Emmmm，所以你还记得今天的专访就是为了你们俩今年的贺岁档电影吗？！

　　女记者好笑地听他说完，看着他笑得像只二百斤的狗子，好像只要提到那个名字，就是让人心情愉悦的存在。

　　她忽然想起，前两天看到他的新综艺，结尾处也流畅地说了这么一串儿广告词。

　　一起并肩走到今天，大概真的是很好很好的兄弟吧。

　　采访结束，她关上了录音笔。

　　

　　完事儿啦？

　　这是结束了采访赖着不走非要等朱戬一起饿了还吃掉了给朱戬准备的午饭的査先生。

　　完事儿啦！

　　我把你的饭吃了鹅鹅鹅鹅鹅鹅，那份烤鸭好柴呀，不好吃！我就只能撕了皮吃，都没吃饱！

　　那你下午还有通告没有哇？

　　没啊！

　　那走着呀，哥带你下馆子，咱们吃烤鸭去？

　　行啊，那鸭皮都给我！

　　两个加起来已经快要奔着古稀之年去的家伙就这样像高中男生那样勾肩搭背，鹅鹅鹅欢快地去下馆子。

　　拿着录音笔的记者小姐望着他们两个背影，不禁一笑，忽然想起周刊的主编把任务部署下来的时候也曾露出那种像是谈起两个淘气男生的班主任那样的笑容，她说他们俩呀，不能放到一起采访，否则两个人嘻嘻哈哈闹起来分分钟把话题带偏，要烦死你的。

　　但她觉得她是懂得他们的。

　　时间就像是浪中淘沙，尽管过程漫长枯燥，但最后留下的却是金子。

　　演戏是他们的金子，他们彼此也是。

　　时间会剥夺走我们很多，但总会留下它的馈赠。

　　她已经想到这一期专访的题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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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源源不断的报告和小论文搞得头晕，好久不写了，微博上看到一些消息，码了这篇送给大家。

我始终相信着，人生不是短跑，是马拉松，一时一地的得失并不那么重要。

生活不会像你想象得那么好，也不会像你想象得那么糟。

所以，走下去吧，时间会给你答案，也会给你它的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