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爸爸

不是创作者

只是一个偶尔给孩子讲故事的嬢嬢。

【执离】寒暑(中上)

生妞妞,慎入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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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今天侯爷给我赐名了。

  

  转眼十月过半,天越来越寒,草木衰败。

  

  侯爷变得格外嗜睡,有时小歇一觉,便能睡到日薄西山。

  

  王上得空便坐在一旁看他,手指隔空描画着他的眉眼,他睡多久,就能看上多久。

  

  有时侯爷醒了,他就会褪了外裳,在帐中拥着还迷糊着的人说会儿话,说的都是些让人耳热的情话,说什么等来年暮春,羽琼花开了,就再去那山谷旁的小屋住几日,那温泉水又热又滑......

  

  有时也说笑话,说要侯爷再给他怀三个小崽子,等过年了就跟小朗恬恬一起都穿得红通通的领出去,糖葫芦似的一串儿,一定好玩。

  

  叫什么名字呢?就叫慕容糖糖,慕容葫葫和慕容芦芦。

  

  侯爷被他逗得轻轻地笑,笑声也低弱,半天才说,慕容糖糖和慕容葫葫还说得过去,慕容芦芦不好听。

  

  王上抱着他的手臂收收紧,拿鼻尖蹭蹭他的头发,说那就叫慕容山楂!

  

  我刚把花匠送来的花都挪进了蚕豆姐姐找的白瓷盆,正要摆进来给侯爷看看,听见这话一个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王上回过头来很凶地瞪我,说慕容山楂不好听?

  

  我抿着嘴忍着笑,把盆养的鲜花放下,连连摇头,说好听好听,王上取的名字最好听了。

  

  王上满意地点了点头,夸我有眼光,说要赐我个好名字,不如就叫窝瓜。

  

  

  

  我气到头顶生烟,眼圈顿时就红了。

  

  其他姐姐们虽然也各自顶着一个红枣桂圆瓜子蚕豆的古怪名字,但是好歹大家怪到一起,都是干果啊!只有我是个瓜!

  

  虽然是个宫女,但是我不要面子的呀!

  

  我委委屈屈地福了福身,说谢王上赐名。

  

  低下头,嘴巴一扁,却简直忍不住要哭出来。

  

  然后,侯爷就轻轻地笑了,在王上环着他的手臂上轻拍了一记,说你又来欺负我这里的小姑娘。

  

  又对我温言道,你莫听他唬你,你自己想要叫什么?

  

  侯爷长得真好看,鼻子好看,眼睛也好看,哪里都好看,他笑着看向我,我的脸都烫了。

  

  我支吾了半天才找到了舌头,结结巴巴地说,花...花生!

  

  王上哼哼道,花生比窝瓜好听?

  

  我壮着胆子说,花生比窝瓜好吃!剥了皮还红红的!喜气!

  

  王上说,罢了罢了,阿黎都说了,就依着你吧,小窝瓜!

  

  我皱了皱鼻子,放下花走了,我是花生,我才不是窝瓜!

  

  

  

  5.

  

  向煦台上伺候的人很多,倒是还不怎么轮得上我。

  

  我的任务目前就是拿丝帕去擦那些盆花的花叶,把它们都擦得干干净净的。

  

  蚕豆姐姐说这种开粉白花球的花叫羽琼花,是侯爷故国的花,侯爷很喜欢。这花娇贵,原本别处的水土是很难种活的,后来却偏偏在天权也让王上给找见了,搬进了宫里,种到了向煦台下,被花匠精心培育,竟开得很好。后来王上又嫌羽琼花期太短,要花匠们想法子,让侯爷一年都能有花看。花匠们就搬去了花房里养,试了一年,不抱什么希望,不想竟也活了。大家都说是王上待侯爷的这份儿心可贵,才让花种活了。

  

  蚕豆姐姐还说,王上吩咐了,花若开到有了衰败凋零的迹象,便换新的,向煦台上不摆凋谢的花。

  

  我问,为什么?

  

  蚕豆姐姐叹息说,有一年侯爷说,花不能常开,月不能常圆,人也不能常聚,本是想劝王上不要太过执着,王上嘴上说着知道明白,却便这样吩咐下来了。

  

  我进宫的年月短,不知许多旧事,仍是听得一头雾水,蚕豆姐姐便说到晚上得闲了给我说。

  

  

  

  到了夜里,我便当真抱了枕头,光着脚跑去了蚕豆姐姐的屋里。

  

  蚕豆姐姐拉我上了她的床,天凉了,炭盆烧得挺旺,原本跑来时冻红了鼻子,披着被子坐了一小会儿就暖和了。

  

  蚕豆姐姐熄了灯,另点了盏油灯,摇摇曳曳地摆在小桌上,又给我斟了盏热热的花蜜水,说,从何说起呢?

  

  我问,姐姐是几时进宫的?

  

  快四年了,正是两个小殿下出世那年呢。

  

  她静思片刻,记起了一些事来,就从这里说了起来。

  

  

  

  两个小殿下生在那年隆冬里,除夕前,腊八后。

  

  但那时宫里却并没有太多年节前的喜气,先是各地闹灾,粮食受潮,人畜冻死,后来侯爷病笃——侯爷那时已断断续续地病了一年有余,怀了两个小殿下以后便越来越不好,到了隆冬时,已是起身都难。孩子快要落生,父亲却已经躺了月余,何况太医们都已技穷,要仰赖去宫外找大夫。宫里的管事们虽然明面不多说,但心中也都有数,王上再怎么忌讳,治丧的东西还是偷偷准备起来,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缟白的麻布悄悄地堆满了仓库,白蜡烛、白灯笼,内务府不敢大张旗鼓地购置,灯笼便由她们这些个刚刚进宫的小宫女来糊。

  

  她们那些姑娘当时每日低着头做工劳累,总是抱怨那些个大人没安好心,人还活着呢,却来置办这些,多晦气。

  

  直到两位小殿下落生那日,才知当真是九死一生。

  

  她还记得她们是下午时听见了消息,太医们被传唤进宫,每个人心里都七上八下。到了夜半,油灯点着,管事姑姑不准她们去休息,竹篾把生了茧的手指都磨出了血。半日过去了,小殿下还是没有落地,一位姑姑提着灯笼来了,管事姑姑同她咬了阵子耳朵,那姑姑摇了摇头,轻轻地叹了口气,大家便心里都有数了。

  

  坐在她一旁的宫女也小声叹气,说王上怕要疯魔了。

  

  她们都是土生土长的天权姑娘,打小听茶馆里的说书先生,讲当年宣侯如何亡国,如何流落到天权,如何与王上相爱,如何并肩一统了中垣,又如何远走被王上追回。王上已近了而立了,膝下无子,这许多年里,连一个妃嫔都不曾有。虽是不曾亲眼看过,想也知道那是怎样被他刻进了骨血里的一个人。如今那人性命垂危,可不是要疯魔了?

  

  后来呢,过了寅时,终于得了消息,侯爷为王上添了一位小殿下,只是……可以递消息给各位大人,该拟旨的拟旨,该治丧的治丧了。

  

  有姑娘莫名地抹了眼泪,有整晚小声念佛的,叹息又小声念起了往生咒。

  

  库房被打开了,上千匹的白麻布取了出来,内侍们搬了梯子,来取她们糊好的白灯笼。

  

  那天的早晨阴云压城,日头裹在云间,天色灰白交织,一直没有亮起来。

  

  她们谁也没有想到,在半个时辰后,那些白得刺目的灯笼,会全部被丢进了火堆里,烧得砰砰作响。

  

  已近气绝的人竟撑了过来,小殿下也呱呱坠了地。

  

  平素刻薄的老姑姑都默默念了句佛,说菩萨保佑,苍天有眼了。

  

  宫人的侍者、宫人,长的、幼的,军中的将士,外面的朝臣,但凡没有老糊涂的,只要见过他一面,听过些他的旧事,少有不心里对他不敬重怜惜的。

  

  那次他与两个小殿下均安,许多人家都像是自家有喜事,挂起了红灯笼,开门放一串爆竹,王城中热闹得像是除夕提前到了一样。

  

  只是上苍垂怜了一次,却不知还会不会垂怜这第二次。

  

  

  

  我问,这又是怎么说?

  

  她揉了揉我的脑袋,又把我那头总是不听话乱翘的发丝抚顺,说睡吧,睡吧。

  

  到灯火熄了,我们两个并肩躺下,良久,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时,她才忽然开口,缓缓地说,从前我听芝兰姐姐讲,当年为侯爷医病的那位神医说,纵是熬过了这一劫,侯爷也不过还有四年的光景。

  

  我着实吓了一跳。

  

  我问,那神医为何不想想法子?

  

  那人曾说,或有一法,能为他再增寿一纪,只是一则此法只能救他一命,这一十二年,侯爷还是一样要饱受病苦;二则那法子本就极磨人,又损阴德...王上不允,那神医长叹了一口气,说那唯一的指望便是找见他那个有活死人肉白骨的本事、如今归隐仙岛的师父了。

  

  后来,他便带了一队人驾船出海,再没有音信。

  

  小殿下如今,也...快四岁了。她轻轻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睡吧,她又说了一遍。

  

  6.

  

  天更寒,侯爷便越睡越久了。

  

  前阵子只是歇觉越歇长,近来却时常前一刻还在说着话,后一刻便无声无息地垂下头,睡得熟了。

  

  宫里的太医来诊过多次,总是赶上侯爷睡着,王上也不让人惊扰他休息,因此每次都只得作罢。

  

  只是人的气色却日益地好了起来。

  

  面颊双唇好像红润了些,连白得吓人的手都隐隐地添了血色。

  

  我觉得这是好事,说不定今年冬天里,侯爷不会再大病一场了。

  

  但所有人好像都认定了他是回光返照,时日无多了似的,凄凄惶惶的。

  

  两位小殿下倒是不懂这些,圆滚滚的两个奶娃娃突然吃着了好吃的点心,捡着了一片好看的树叶,就都欢欢喜喜地举着跑过来送给爹爹想要换一个亲亲。看见爹爹又睡着了,便踢掉小鞋子想爬上床一左一右钻进爹爹的被子里玩藏猫猫,被王上一手一个捉住,咿咿呀呀哼哼唧唧,咬出一个小牙印儿的点心往下掉渣,掉了王上满身。

  

  王上把他们放到地上,说都不许闹了!

  

  两个小胖子就默默背手立正,歪着头,眼睛滴溜溜地做无辜状看着王上。

  

  王上好气好笑地挨个掐了掐小胖脸,各自没收了手里的东西,让蚕豆姐姐拎去把小爪子擦干净。

  

  然后,自己淡定地学着两位小殿下的模样,把鞋子端端正正地摆在床脚,从被子里钻了进去,手脚并用把人抱到了怀里。

  

  要亲亲!他小声说,啵啵啵地学着小殿下们在侯爷的脸上盖了几个口水章。

  

  侯爷还困着,眼睛睁不开,真的以为是小殿下们来闹他,软软地敷衍说,嗯,亲亲,去吧,爹爹困。

  

  王上低低地笑了,怕当真把人弄醒,又赶忙轻轻拍了两把,埋下头拿鼻子去蹭他的头发,再抬起头时眼角却有点红,眼中有抹一闪而逝的水光。

  

  继续睡吧,他小声说,又低头亲了亲他的头发。

  

  

  

  我有点想跟王上说,侯爷真不是回光返照,因为我见过回光返照的!人回光返照真没有返半个月而且越返越好的!

  

  但是我又不敢,因为我就是个种花的,我如果告诉王上我在我们村儿还算个半仙儿,说不定要被抓起来烧掉.

  

  7.

  

  向煦台上的宫人伙食都很好,来了一个来月,我的脸圆了一圈。

  

  每天看着我毫不费力地用从宫外捎进来的祖传粗瓷脸盆大碗干掉两碗饭,蚕豆姐姐都叹息说,要是你的胃口能分侯爷一点儿就好了。

  

  我说,一般长得好看的人都不食人间烟火,你不能勉强。

  

  不过她说的倒是,侯爷用的碗还没有个茶杯大,看见那个碗我就又饿了,饭还能多吃半碗,脸型还真是越来越像窝瓜。

  

  突然有点难过,决定要少吃一点儿。

  

  

  

  好像胃口真的是可以分的,就在我沉痛地决定把每顿的饭量削减到每顿一盆半以后,侯爷忽然开始想吃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前天他说要吃橘子,王上怕橘子太凉,在熏炉上熏得快要熟了才给他剥了吃。

  

  昨天一大早突然说要芋头甜汤,要加很多很多的糖,两个小肉丸殿下听说有甜汤喝又高高兴兴地跑来了,三个人排排坐捧着小碗喝得咂巴嘴,一脸满足地举着空了的小碗说还要一碗。两个小殿下的脸上都是亮晶晶的糖水,当哥哥的还有模有样地给弟弟擦了擦嘴,然后手上沾着的糖水没处蹭,又全都蹭到了弟弟身上。

  

  晚上又说要吃莼菜羹。

  

  蚕豆姐姐说,就好像这么多年都没有这么几天要吃的东西多似的。

  

  

  

  睡觉前,我对蚕豆姐姐说,我有个大胆的猜测。

  

  她问,什么?

  

  我说,我不能讲。

  

  不能讲,但应该很快就能知道了。



——————TBC——————


想让黎黎和萌萌没有心理负担地期待一个宝宝的到来,嘿嘿

估计要写五发了,希望不要嫌我拖沓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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