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爸爸

不是创作者

只是一个偶尔给孩子讲故事的嬢嬢。


我是大漠里一家驿馆的老板娘,每天迎来送往的,难能记住一张面孔。

直到有一天,我见到了一个年轻人。

来这里的人大多是为了补充粮食和水,不会做过多的停留。

但这个年轻人,已经来了七天了。

他和那些敞着衣襟,胸口有巴掌宽护心毛的汉子不太一样。他比他们年轻,也文弱得多。

他的眼中有些与年纪不相符的沧桑,像个落魄的书生,可他喝起酒来的时候一点儿也不像。

他每天都来买酒,一边喝一边咳嗽,像是要把肺也咳出来。

我觉得他该喝药,可我从不多管闲事,何况他又出手大方得很。

他的手里有块很旧很旧的帕子,黑色的,没有绣花,一直在掌心攥着。我的店里,不乏有故事的客人,我从不过问,但我猜那多半是他心上人给他的。





第八天,我遇上了一个来吃霸王餐的马队头目。

我不怕这个,能在这儿开驿馆的女人,怎么能不会杀人?

只是我的模样太能骗人,时常有男人替我出手。

他们帮我出手,说些举手之劳之类的话,他们的眼睛却落在我的胸脯。

我不介意,我这个年纪的女人,什么没见过?

我看着那个砸了我的酒坛闹事的粗野汉子,轻笑,等着哪个客人能仗义为我这个弱女子出头。

若是没有,我便自己剁了他的手。

我在心里默数了十个数。

那个年轻人,手中一直拿着的长萧里,忽然拔出了一把剑。

他拔剑划过了那个臭男人的脖子,甚至没有分一个眼神给他,坐下继续喝酒。





他的剑太快,没人再敢造次。

我抚掌大笑,又拿了一坛酒给他,他却头也没抬。

我突然对他感兴趣了起来。

我问他,客官是哪里人士?为何在此逗留?

他不答,我就拿了一个碗,陪他一起喝酒。

我这样的人,平时是不敢喝醉的,可这一天,我也喝了不老少。

我给他说了我的事,说我当年也曾是名门弟子,后来嫁了江湖大派的少侠,他生得很俊,剑眉星目。

我说我还曾经有个孩子,是个男孩儿,那时才三岁多,很聪明可爱的。

他问我,后来呢?

我说,死了。

那些害了他们的人,也死了。

我把他们的肠子抽出来,在他们的脖子上打了一个结。

他大笑 。

然后,忽然说,天权。

我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是在回答我的第一个问题,他是从天权门来的。

天权门在蜀地,富庶繁盛,你为何要来这样的荒凉之地呢?

他说,和你一样,死了。

谁?你的家人?爹娘?爱侣?孩子?

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不知是何意,低头喝酒,等着他自己开口。

但他没有再说。

我很有耐心,我陪他喝了二十天的酒。

我看到了黑色的帕子上不显眼的斑斑血迹,我猜他不会回中原了,他是来此埋骨的。





第二十天,他终于对我说了他的故事。

他说他的父亲曾是一家镖局的总镖头,家境殷实,手下有几千名镖师,名号威震江湖。

可他爹武功不济,守着这样的一份家业,就像娃娃手持黄金独自走在闹市,各大门派难免不生觊觎之心。

十七岁那年,他的满门被灭,全家惨死,连那千口镖师和百名家丁,无一生还。

是与他的父亲曾有八拜之交的天权门门主救了他一命,将他带回了蜀地,还授他武功。

门主告诉他,他的仇人是天璇派,他们自诩名门正派,实则却是幕后主使,分了最丰厚的一杯羹。

他说天权门主还有一个儿子,长他两岁,叫执明。

这是这整整二十多日里,我唯一一次见到他的眼神柔软了几分。他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 语气都变得很轻柔,像是怕惊醒了一个梦。

我知道,那必定是他的心上人。





关于他,他难得地从言简意赅地讲述中抽离了出来,说得多了些。

他说执明不喜欢习武,拳掌刀剑样样只是粗通一二,没有一个学的像样。

他说执明不喜欢打打杀杀,说就为了争一个天下第一的名号,为什么非要杀人?大家一起掷骰子,比谁点数大不是可以比出来?

他说他的歪理总是特别多。

他一边说一边笑。

最后他轻轻地说,他呀,也就只有身法好些,说以后留着逃命用的。

他说他在天权住了许多年,按说心中装着仇恨 ,难能展眉忘忧 。实际上,他那些年,是过的很快活的。




他的武学天赋不错。

第五年上,他终于杀了天璇派掌门,曾与他真心结交的右护法,还有许许多多的人,一如当日瑶光镖局被血洗。

杀到最后,他用剑逼着陵光的脖子,忽然心口一痛,呕出一大口血来。

陵光护着身后人的尸身,冷笑道,你尽管杀了我,好去问问你的执伯伯,当年最后一剑刺进你爹心口的人到底是谁?

你以为,天下当真有令你几年便成绝世的高手的剑法?

他的手在发抖,剑刺入了他的身体半寸。

陵光向前一扑,索性让剑彻底刺入了自己的心口。

他白惨惨的牙齿上都是血,说你爹的剑呢?那是不世出的神兵,可不就在……

他没有说完,但他已不寒而栗。




他轻骑快马连夜赶回了天权门去。

接连的杀戮像是开启了他体内的一个开关。

他一路上吐了许多血,手几乎握不住缰绳。

他最后是昏死在天权门的门外的,醒来时已足足过去了两日。

执明小狗一样地趴在他的床边,开心地说你总算醒了,他结结巴巴地说爹说等你回来了,便…便让我们……

他的脸都涨红了。

他看着他,忽然一个字也说不出。

他拔出了他的剑。

纵是仿佛全身的力气被抽干了一半,那样的剑法,仍旧无人敢拦。

他执剑直接闯到了天权门的藏剑阁,在最高一层的密室里,他找到了他爹的剑。

他转过身,见到了授他剑法,收留他暂住的天权门主。

他冷冷一笑,说执伯伯,这剑,为何在天权门?

天权门主淡淡道,你所修剑道,已不宜再与人动武,否则便会被反噬而死,你不知道?

他话音未落,他的剑已出鞘。




后来呢?

我说过,执明的身法很快。

……

他的剑脱手,天权门主的剑是利刃神兵,剑气便可伤人,胜负已定。

可谁也没有想到,执明会扑到他的身前。

吓死我了,还好…赶上了……

他痴痴地望着他的脸,胸口绽开了一朵鲜红的花。

不知道当新郎官时戴的红花,是不是也有这样红。




他的故事只说到了这里。

关于他后来是否杀了天权门主,又是如何离开的,他只字未提。

第三十五日,驿站外添了一座新孤坟。

我把他的那块帕子挂在了墓碑上,为他浇了一坛酒。

这是贺你们重逢的,我微微一笑。





大漠上卷起了风,吹走了那块染了他的血的手帕。

我忽然很希望,那风是往南吹的,能把它带回山明水秀的家。

让那玄衣的少年,为他擦去大漠经年的风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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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jewel戬杰后援会(微博)
出差摸个鱼,这个小许仙怎么这么江湖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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